9. 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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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李二壮切了个特别大的瓜，西瓜皮薄起沙，刀尖破个小口自己就裂开，

李二壮照例去地里守瓜，储乾依旧给卢小苇讲故事，那条大傻鱼的故事他现在已经可以脱稿了，这无形中又加深了卢小苇对他的崇拜。

这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不过人有三急，储乾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在李二壮家烧得火热的炕头上，正在经历其中一急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挣扎。

村长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城里人肚子是金贵，那两块油腻腻的红烧肉下肚，储乾那贵气的肠道就像埋进了一颗雷，稍微动一下就要引爆。

最初的表现是，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储乾在炕里，外面是卢小苇，他用手捂紧肚子，努力地想把声音盖住，不奏效。

满头大汗的储乾侧过头看旁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神经紧张，总觉得那小哑巴肩膀动了一下，他开始痛恨牛立春家的那碗红烧肉。

紧接着响动开始有了实质形态的波动，他又改成趴姿，手垫在肚子下，屁股稍稍撅起来，妄图用自身重量压垮肚子里的骇浪。但现实总与愿违，这一番折腾，卢小苇醒了，储乾看着他在渐渐立起来的身形，又在心里痛骂李二壮饭后切的那个西瓜。

“你，起来干什么？”

卢小苇当然不会回答他，储乾翻第一个身他就听到了。储乾也没看错，他确实小幅度地抬了肩膀。

“我，我肚子有点...”储乾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油脂和碳水此刻正在他胃里暴动，马山就要攻破城门。

“我，我想，那...那个...”

卢小苇下地了，很快又回来，那盏油灯亮起来，他手里端了个尿盆。

人在紧绷的时候最怕刺激，那个掉了点漆的搪瓷尿盆，对储乾来说绝对是极大的刺激，于是他放松了，轻敌了，引爆了。

那尿盆自然是不需要了，至少今晚不需要了。

之后的事情可真叫画面感十足。储乾若是知道从那个二层小楼跳下来，会有人因为他带着气味的放松在半夜剪他的阔腿牛仔裤，那他当时可能会选择和黄毛手里的小刀硬刚一下。

他全程都把脑袋埋在小褥子里，褥子上有一块已经被他抠得露出了棉花。抵抗自然也是有的，在卢小苇拿着剪刀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眼里也曾闪过一丝惊恐，若是这小哑巴真的因为嫌弃给他一刀，他倒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可当那剪刀“刺啦”一声划开他裤子的时候，储乾有一种人生也走到了尽头的悲凉感。

后来又有一盆水，温热的，储乾甚至觉得那毛巾有一种魔力，可以擦掉他刚才的一切的耻辱。他就像在砧板上被敲了脑袋的鱼，处在昏迷和清醒的交界，眼睛有感知外界的能力，可大脑的思考力尽失。

被剥皮清洗过的“储鱼”保持瘫痪的状态在炕上挂空裆，卢师傅在窗框上摸出一个小手电筒，直到他单薄的影子借着手电筒的光投射到院子里，储乾才回过神。

窗户“砰”的一声被打开了：“卢，卢小苇，你要去哪？”

这是他第一次叫小尾巴的名字，卢小苇站在院子里回头瞅他，那一瞬间，他甚至有挂着空裆跑进院子里把那个小哑巴拽回屋的冲动。坦诚相见过的人，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依赖，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坦诚相见”。

卢小苇迟疑了片刻，又进屋了，就在储乾露出那个能把狗吓龇牙的笑容后，卢小苇一把掀开了褥子，储乾暴露了。

他堪堪遮住害羞的鸟儿，连震惊都没来得及流露，就看卢小苇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小花裤。

储乾看懂了，那意思是，我有裤子，你光着，我出门给你找裤子。

卢小苇半夜敲响了牛立春家的门，老牛看见冻得瑟瑟发抖的卢小苇，登时激出了一脑袋汗，他想，坏了，肯定是储家那孩子出事儿了。

牛立春从被窝里爬出来，撅到自己的大衣柜里给储乾找衣服，不只是裤子，卢小苇还借来了一件厚外套，一双运动鞋，他捧着一堆东西回来的时候，储乾正披着小被子，在炕上委屈，眼角挂着红，眼神狠叨叨的，好像被母狼抛弃的小狼崽。

再帮储乾换衣服，他就不那么温顺了，梗着脖子不让卢小苇给他穿。他是在委屈卢小苇把他独自留在这乡野的土炕上的那半个多小时，也是在纠结卢小苇突然掀起他的小被子的那一个小动作，再勇敢的鸟儿也会受惊吓，各种情绪并联又串联，他躁动了。

卢小苇哪懂他肠子里那些奇怪的弯弯绕绕，他不让，他就不动了，把衣服裤子都堆在储乾手边，盯着他换。

在奋斗了十几分钟之后，储乾终于在卢小苇的帮助下顺利穿上了一套新衣服，牛立春长得壮，衣服很合身。

该睡了，储乾还没从方才的别扭中缓和过来，已经两点了，卢小苇困得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是没有声音，储乾看着他困倦的模样，心里又不好受了。

卢小苇拽过被子躺倒炕边上，刚要睡着，里面的人又像驱虫一样慢慢蠕动过来，没等他回过头，那个刚才还怒目圆睁瞪人的储老三，突然把额头贴在了卢小苇的后背。

只贴着额头，手脚都老老实实，卢小苇后背一片热，他有点想回头，但实在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储乾睁开眼，旁边的褥子已经凉了。

储乾撑着身子茫然地坐起来，看了看腿上的运动裤，刚想感叹乡下人也穿这种大品牌，就发现腿肚子那还压着两条线，所以这是五条杠的运动裤。

再一看上面的外套，笑了，这外套也有个对钩，只不过对得不太纯粹，在钩子中间又来了一点，生生把对号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