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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寝殿落入短暂的沉默。
纪栾料到巫煜寒不可能就这么相信，只是未曾想到这话一出，少年眼中的警惕防备更甚。于是赶紧继续胡编：“你当然会好奇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尽管这不重要。”
“我是萦泽的一个妖修，为了渡劫潜进花鬼城来偷墨殊花，结果险些丧命，是你那日将我从另一人手中救下来——这便成我了欠下的一重因果。”
“我这一族极重命缘，欠下的生因，需还清后才能历劫，否则极易失败。我欠你一条命，因此才自愿随着灵召来到你身边。”
巫煜寒只是盯着他，半张脸隐在乌金面具之下，实在难以看清神色，直到开了口，才让人从那上扬的语调里，听出点若有若无的兴味来。
“这是报恩？”
“如果你需要的话。”纪栾装着世外高人得道高猫的模样不动声色，“你若不需要，直接解了我这因果，我就无需留在你身边。”
“我不需要。”
啊？啊？？？
“但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什么欠下的命缘因果，而是因为我要你留，你不得不留。”少年轻声细语。
ok，懂了。变态种子喜欢强取豪夺。
这瞬间，纪栾终于搭上了男主的脑回路：
什么“戒指里的老爷爷”，人家不稀罕这种上赶着卖好的剧本。想要正当靠近，得表现得不想留才行——就像小黑屋里不断想逃跑的愤怒娇妻（划掉）才是霸道总裁欲罢不能的真正路数！
“我欠你一重因果，却也不代表认你为主。我族善占算，你命中有一劫数危及性命，等我护你过了那劫，你我便再无相欠。”猼狸语气冷淡，似是显出一些自持和不满，“这只魔兽你且养着，我不定时会落身于它，可能教你些术式、或帮你处理些麻烦。”
可少年却只一句。
“我不要你，你才能离开。现在我只要你——乖乖做我的猫！”
数根铁索样的漆黑刺蔓绕着烛台飞速攀升至半空，随着他骤然收拢的五指，长蛇刺颈般猛然扎下。只是被拢于其下的黑影更快，快到它从缝隙间蹿出时，少年只看得清那兽瞳深处折出的光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说了，若不是我自愿来，你根本抓不住我。”
落脚之处忽得腾起魔焰，深色摇曳的火光随少年怒意暴涨，一丛一丛追在窜出的猼狸身后，而自他混沌背影中生长出的刺蔓又封织着去路，狂乱又恶意地结成活网。一瞬间被搅活的气流摇动光影，整座寝殿如苏醒般，向唯一的猎物露出爪牙。
只是黑影快如剑光。
华贵的装饰被撞得稀烂，唯一显出点人气的床榻正中破了一道巨大裂口，烛台翻倒，火苗在地上流淌。每一次扑空的攻击都挑弄着巫煜寒眼底的偏执，下一道魔气便更狠辣、更强盛。纪栾一开始还存了逗弄的心思，可随着躲避逐渐艰难，一再避让伤痕却不断增加，他心头也擦出一丝火气。
于是在又一次擦肩时，他放任自己晚收了一秒前掌，爪尖顷刻便在少年半扬的小臂上擦出道血光。
巫煜寒几乎是愣住了。
细细的血线浮在斑驳的淤青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甚至不久前刚被打碎半扇臂膀。他身上这许多残旧的伤痕，都是巫煌以“考教能力”为由发泄在他身上的。
可从没有第二个人敢让他受伤。
巫煌越是折磨他，整个花鬼城的人便对他越恭敬——连炁辛都不敢在教学中伤到他。
除了这只猫。
“脾气还没闹够？我的修为远在你之上，哪怕灵体落身于一只魔兽，也不会轻易就被你......”
话还没说完，先迎头劈来一团魔火。纪栾险之又险地蹿开，检查完自己险些烧秃的尾巴后，他难抑怒意的视线对上了少年眼底亮起来的一点幽光。
这兔崽子，要打是吧？陪你打！
攻势瞬间翻倍，寝殿遭受的打击也从狂风骤雨变成了飓风过境。纪栾已不局限于防守，但兀自立在殿中的少年始终不闪不避——这样无所顾及、不及代价的攻击，甚至隐隐叫人看见那未来魔域“疯王”的雏影。
但他到底稚嫩，最终当纪栾扑撞在他胸膛时，魔力干涸、身上也多出许多血口的少年还是闷咳一声，顺着力道仰身砸在灵召阵里。
“够了吧？！”猼狸踩在少年胸膛，在一片狼藉中，低喝着俯向他的脸。
巫煜寒突然笑了。
纪栾被魔气击中的几处还在发疼，也不明白小疯子又发的什么疯，只能是按捺住再蹬这小兔崽子一脚的冲动，喘着气教育他。
“看见没？以你的修为，在我手下半盏茶的时间都撑不了！”
“我随阵法而来，晶石里的灵力耗尽后，你体内那点魔力根本系不住我的灵体，而你的——”纪栾顿了一下，“烙印浅淡，若要反抗也毫不困难，所以别把我当成你的东西，听见了吗？！”
踩着胸口的脚掌略一用力，巫煜寒立刻闷哼一声，随后极低地应了一句：“听见了。”
“......”纪栾有点惊讶于少年骤然的乖顺，但也只当是自己把他打服了——毕竟对方年纪还小，可能因为疼痛恐惧，也可能出于慕强。不过不管归结于什么，他都不想逼得太过火，于是跳让到一边，看少年扶着胸口缓缓坐起来。
坐起身，才显出少年的狼狈来，他拧着眉一点点挑出嵌进血肉的细碎瓷片，身上消去了那层疯劲儿后，偶尔恹恹一抬的眼神就像蒙着层纱，若有若无透出几分虚弱可怜来。纪栾在旁边踱了几步，还是决定在这顿棒子后边送上几颗甜枣。
“我只为还清恩债，细算起来，是整个魔域中最不会害你的人。你若不再妄图压制我掌控我，我可以带来的益助能比你想象得更多。”
巫煜寒没说话，但长长的眼睫搭下来，显出点柔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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