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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黄雷
深夜，界石镇南郊。
剑秋走在郊外的道路上，身后跟着一个镇上派来给他指路的樵夫。但听说前面就是怪兽出没的树林，樵夫也不敢继续前进了。
“大侠，你再走一会，就能看见那座林子。到时候你可得小心啊！”
“多谢！”剑秋感受到这个沉默樵夫真心实意的关切，心中也有些感动：“大叔，天色不早了，您也赶快回家吧！”
樵夫转身离开。可不一会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个独自前行的背影。他只是个生活在城镇边缘的樵夫，社会地位甚至不如那些贫穷的镇民。白天在西集的集会他也没有参加，自然也不会相信剑秋喷一口真气便能击碎石碑的神迹。在他看来，剑秋只不过是个和他孩子一般大小的少年，如果林子里真的有怪兽，那这孩子就是前去送死的。想到这里，他也难免有些担心。
剑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前进。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樵夫：“小伙子，千万别去逞强！从这里往北走有一条小路，能绕开镇子直接离开。你还是快走吧！”
剑秋感受到了这个淳朴樵夫真切的关心，笑着摆摆手：“不必了，我既然答应了你们，那我就一定能做到！”
就这样，在樵夫无奈的叹息声中，剑秋一个人向着远处走去。不一会，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猛恶的大林，林中树杈凌乱，仿佛鬼影一般阴森可怖。黑漆漆的丛林里依稀可见不少断枝残木杂乱的散落在小路上，说不出的荒凉凄厉。
剑秋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剑秋被眼前这可怕的景象吓破了胆。只不过是他从这一片诡异的平静中察觉出了一些异常。
虽然片地方从外看去与寻常的树林无异。可剑秋却能从空气中感受到此处奇特的能量波动。那震动一直均衡的持续到整座树林的上空。如同一道薄膜把整片区域都笼罩其中，说不定就连树林深藏的地下，也已经被施术者与其他土地隔离，以防有人偷偷使用土行法从地底渗入。看来这地方已经被人故意隔离起来，他布下了结界，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出深林，把整片树林变成与世隔绝的孤岛。
感受着结界上那层均匀分布的法力，很明显是一人所为。剑秋不由惊叹：能够独自一人布下规模如此宽阔的结界，那么说明施术者的法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中原地方果然人杰地灵，卧虎藏龙。
看着这设置得滴水不漏的结界，剑秋不由有些犹豫：要想进入结界，必定会惊动施术者的注意。可是那个还未曾谋面的施术者显然不是个好惹的主，而且极有可能便是那头作乱丛林的怪兽。此怪在此地盘踞多年，必定深谙地形。自己则是客场作战，不占便宜，贸然现身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剑秋想了想，低头凝视着地上的一块岩石。那石头大小适中，像极了一只兔子。剑秋突然灵光一闪，身子诡异的扭了几扭，然后，他的骨骼肌肉竟然像压缩一样缩小了许多，迅速变成了儿童大小，然后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这只是一个小把戏，他曾听林北歌讲解过此类结界的原理：是以穿过法力屏障的瞬间阻挡法力流动的物体大小来判定穿越结界的究竟是入侵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如今剑秋的身体缩小，就会让敌人误认为穿越者只是一只误入此地的小动物罢了，从而放下戒心。
进入结界之后，剑秋的体型迅速恢复原样。他警惕的观察着结界内的情况。发现这个地方除了因为几天前爆炸而四处散落的树枝残叶之外，只有夜色深沉，虫鸣鸟叫，似乎并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不过这个地方并不是树林的核心区，能够保持平静的状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剑秋慢慢向丛林深处走去，不一会就发现这丛林之中的确不太一般。
直到来到丛林深处，剑秋开始依稀看见丛林深处生长的树木上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巨大抓痕。这些爪痕有的成色崭新，被翻开的树皮下都露出了新鲜的木材。有的则十分陈旧，就连被撕裂的树皮也几乎快要恢复。
剑秋知道，很多存在于食物链上层的生灵都会用自己特殊的方式来标记领地，以免被竞争物种占领。眼前的这些爪痕也是如此。很明显这林中的确存在着一种不知名的庞大野兽，只不过，不知道林外的结界就是这只野兽布下的。如果是的话，那么，拥有如此庞大体积的野兽还能拥有如此高超的法术…这的确有些超出剑秋的想象了。
夜色深沉，如潮水一般在这密林中漫延。剑秋一人走在林间小路之上，看着天高苍苍，绿野茫茫。就像是只有自己一人孤独的行走在这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心头忽然就涌出一股怆然孤寂之情。
回想起自己在这世界上已经生活过的二十个年头，剑秋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如同今日一般在孤独前行。小的时候，母亲早亡，父亲要忙于铸剑，一年到头都守在铁炉周围，陪伴他的时间并不算多。再到后来，父亲的意外离世，使他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霍青疾带着自己前往白叶山学艺，可自己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大修行人霍先生和自己之间也没什么话题可说。大部分时间也只不过是结伴赶路罢了。
再到后来，自己虽然被白叶山人收归门下。可师父的目光也永远都是注视在天赋最高的扶摇师姐与大师兄箫默身上。至于自己这个资质平平的小弟子，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半点关注。只能默默的做个小透明，直到出山给霍青疾拜寿，自己才终于会被想起。
至于扶摇师姐，在自己漫长的六年囚徒时光之中，虽然师姐就是剑秋的求生信念与成长动力。可是那实际上根本就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其实剑秋早就知道，师姐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虽然自己钟情于她。可是当时的自己别说向她表明心迹。就算是站在她的身边，她的高贵气度也会让自己自惭形秽，更别说她还是师尊最为宠爱、天赋最高的弟子了。
想到此处，剑秋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短暂的前半生，竟然一直在独自前行。没有人指路，也没人同行，甚至在这条漫长孤苦的路上，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无暇停下来问自己一句走得累不累？苦不苦？
在这个酷暑的夏夜，二十多岁的青年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最孤独的人，甚至会已经对孤独习惯到忘记了自己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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